幽灵虫

少女 椿

忆王孙

章四



  这一年的冬天,格外的寒冷难捱。

  栖霞寺坐落山间,山风也极猛,山涧也极冻,本就不比红尘繁华。这佛刹呢亦不是寻常野寺,而是专为皇家服侍的国刹,见惯达官贵人,风声也灵得很。天子诸子封王,独独四皇子封了个不伦不类的郡公,栖霞寺已经解得其中三味;这清河郡公来的时候又行装素简寒酸,只带了两个宫侍,更让僧人们暗地不屑,料必是元凌失宠于东宫,归期无望了,对待他就轻慢起来。

  那住持等高僧有些远见,倒在后山为元凌寻了处清净的宅院,平日里言行也恭敬。只是中宫那边却派人来,皮笑肉不笑地说住持真是菩萨心肠。这一来,住持也就当寺里没这么个人,随下面人去了。

  那底下的人何等会捧高踩低,见住持不理,那挑水上山的和尚便甩手不管了。这些做惯粗活的和尚人高马大,那两名宫侍不敢理论,只能亲自下山挑水。谁料此例一开,那劈柴的做饭的俱都甩开手了,宫侍们以往在宫中也是享尽繁华,如此吃苦,心里也就生了怨气。又见元凌日日粗茶淡饭却还快活,料他也没有想再回宫的意思,对他也怠慢起来。

  像这般已入了冬的天气,那宫侍懒得早起烧水,竟端着冷水过来让元凌洗漱。元凌从前在宫中最是娇贵无比,天子与东宫俱是捧在手心里疼爱,何曾让他吃过一点苦楚。养的娇了,身体便不大好,他忍着冻用了冷水,不大一会儿就发起高热来。

  元凌卧在榻上,烧得难受,便唤宫侍倒杯热茶来。

  两个宫侍在外间,正挤在一起烤火,说些闲话。听见元凌唤,欺他声音微弱,便假装没听见。

  元凌昏沉中只觉自己怕是要不好了,眼前生出了重重幻影,耳边一些声响也若即若离,虚无缥缈。山风凶猛,他冻得厉害,整个人都发起抖来。

  他陷入梦境之中。

  先是看见了母亲,那女子拥有惊人的美貌,却很少笑。天子来的时候她很欢喜,天子走了她便又枯萎了。日复一日,看着天子自门前过,有时候进来,有时候不进来。天子不在的夜里她便在寝宫里跳舞,眉目含笑,似乎那天子就坐在眼前。

  躲在暗处的元凌觉得很恐怖。

  再后来宫中又有了擅丹青的浮舟美人。天子将她的画作悬挂在凤凰台大殿,请诸卿鉴赏。那风雅之声传遍朝野。

  那夜天子又自门前过。元凌便见母亲穿了八重云锦的朱红礼服,戴金簪,画盛妆。她美丽得令月光都要失色了。其实浮舟美人哪里及得上她呢?不过总要新鲜些罢了。

  她用小刀切下小块小块的金子,混在水里,吞了下去。

  这一定是很痛苦的。

  她倒在床上,蜷缩成一团。

  元凌走过去,摸着她沾满冷汗的扭曲的脸,滚下泪来。

  她微笑,轻声,“四郎,莫喊人。”

  元凌便没有喊人。

  她露出解脱的笑意,瞳孔涣散开,“君王之爱,怎么可信呢……”她这样喃喃着,很快就死了。

  元凌其时还太小了,不知道“死”的含义。他只是觉得母亲太冷了,便爬上床抱住她,想让她暖和起来。

  然而说是不懂,他却又一直流泪。

  天亮了,宫娥的尖叫声刺痛了沉香郁郁的皇宫。

  天子哀痛欲绝,独坐垂泪。殿外跪着大片的宫人,哀哀痛哭。宫妃们则站在一起低语,有庆幸的神色。

  元凌从未见过这么多人,又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神情。

  他觉得恐惧,缩在角落。

  后来中宫来了,中宫不知和天子说了什么,二人便都望向他。他听见一个宫妃说,“中宫说得是呢,这孩子在亡母身边过了一夜,太晦气了,送到栖霞寺去罢,否则冲撞了陛下如何是好呢!”

  天子久久不语。

  中宫淡淡道,“晦气不晦气倒是两说……只是四郎见着母亲不好了,怎么也不唤人?说不定本是有救的。”

  元凌怔怔听着,想辩解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他很久没有见到母亲那般舒心的样子了,不忍拒绝她。可是说出来,便是怨望天子的罪过。

  他只能沉默。

  天子双目通红,注视着他,有些恨意。

  中宫露出胜利的笑容。

  他漠然站着,仿佛置身事外般。却不知这般形容更是可恨可憎。一个美丽非凡的孩子,面对母亲的尸体如此冷酷,而天子却显得如此温柔深情,这样的他怎能不令天子恼怒呢?

  中宫唤来宫人要将四皇子逐出去。

  天子眉头紧拧。

  便在这时,闯进一个俊美的少年郎。

  那少年郎径直走到元凌面前,拉住他的手,疼惜道,“四郎吓坏了吧?”

  元凌怔怔地望着他,这张面容,这般好看,好似神仙一样。

  必是神仙来救他了。

  他无声地落泪。

  这副神情令人心碎,更令天子想起以往美人幽怨的形容,暗恼自己怎可迁怒于稚子,竟还是年幼的皇长子看出了元凌的恐惧。天子非常愧疚,柔声道,四郎,快过皇父这里来。

  中宫恨恨瞪了少年郎一眼。

  元凌仍拉着少年的手,不肯放。他见过这少年,知道是他的兄长,但是从来没有接近过。兄长身边的宫侍都喊他“贱妇之子”,不许他靠近尊贵的皇长子。

  皇长子微笑,低声,“快去。”

  元凌迟疑着,走到天子面前。然后被哀痛欲绝的天子紧紧抱住,相拥而泣。

  自此六宫皆知天子爱重四皇子,上下事以储君礼。

  元凌懂了些事后,觉得不妥,便等在皇长子下学的道上。皇长子远远见一个小人儿站在雪地里,冻得冰雕玉琢般,急忙奔过来,脱下大氅给他披上,道,“怎么站在雪里?冻伤了怎么是好?”

  皇长子蹙着眉,有些生气。

  元凌愣了愣,从来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向他发脾气。他觉得生气是件不好的事,可是兄长这样为他生气,他又很欢喜。

  他迷糊了,便伸出冻红的指尖,轻轻抚平皇长子的蹙痕,“不要生气。”

  皇长子神色柔和了些,握住了他的手,包在手心。

  源源不断的暖意传过来,他全身都软了,快要站不住了。

  皇长子皱眉,“你可是有事?”

  他从迷迷糊糊中惊醒,这才想起正事,“我听太傅说君臣有别,长幼有序……兄长以后是会做天子的,不要为流言所困扰。”

  皇长子怔了怔,失笑,“你就为了这件事?”

  他讷讷。他以为这是很重要的事,“我怕……兄长不悦。”

  皇长子笑意更深,“你不想我不开心?”

  明明是很正常的话,他说出来,就有点怪异。

  元凌咬唇不语。

  他生得这般好看,唇红齿白,几片雪落在眼角眉梢,更似晶莹剔透的娃娃一般。皇长子看得有趣,俯下身亲亲他的面颊,“吾家四郎真好看……该不会是个女郎吧?”

  他只觉颊边一暖。

  兄长身上,有好闻的松香。

  他心跳顿时快起来,慌张地推开皇长子,转身逃了。

  他对自己说,兄长是个坏人。

  皇长子含笑望着这小小的背影,神色极其温柔。

  身侧侍读皱眉道,“殿下何以对四皇子如此亲近?”

  他不答。

  


  三皇子曾对长兄说,皇父有位宠爱无比的美人,她的美貌比西施昭君更耀眼。但美人冷淡,不出宫门,除了天子谁都不能见到。

  皇长子大为好奇,三皇子又神神秘秘道,“但那美人的宫室外有一棵梅树,咱们爬上去,可不就见到了么?”

  那日落梅如雪。

  皇长子同三皇子战战巍巍攀着树干,形容滑稽可笑。

  梅树抖震,落英缤纷。

  宫墙内正坐着一小小孩童。

  那孩子抬起头来。



  皇长子十六岁时,中宫派遣清贵之女为其侍寝。

  一连几日,元凌都避着他。

  他好笑,将人堵在廊柱后,大兴问罪之师,“四郎向来亲近我,怎么有了嫂嫂便避讳起来了。果真是女郎么?”

  元凌别过脸,伸手推他,“谁听你说这些浑话,我这便要去练箭,你莫挡路。”

  皇长子眸色深了些,“哦,你的那个沈郎么?”

  语气怪异。

  元凌气道,“什么你的我的,你作甚朝我发疯?找你媳妇去!”

  他大力推开皇长子,皇长子忽一蹙眉,一臂便箍住了他,紧紧搂在怀中,低声道,“真是惯得你!净说这些话伤人心,我媳妇是谁你不知道么?”

  他面色涨红,推不开这高大的兄长,又怕人撞见,低斥,“松开!成什么样子!”

  “你说,吾妻是谁?”

  “你疯啦?快松手!”

  “说嘛!吾妻是谁?”

  “兄长松开吧……”元凌忽地卸了力,靠在皇长子肩上,软软地哀求。

  “……”

  皇长子咬牙放开他,“惯会这一招!”

  元凌终于脱困,长长一揖,笑道,“弟弟这便走了。”

  皇长子不想看他得意,别过头,鼓着脸,闷闷。

  元凌走了两步,又退回来。

  他飞快在他颊边亲了一下,软软道,“我走啦。”

  他转身,长长的衣袖却被拉住。

  皇长子凑过来,扣着他的下颌,轻轻啄吻。一分一寸,全不放过。

  皇长子凝视他,轻声,“四郎是我的。”

  元凌亦凝视着他。

  那双鹿般的眼睛这般柔软而深情。

  他被蛊惑了,低喃,“……我是你的。”

  然而这些都是稚子之语。年岁渐长后,身边的视线多起来,二人渐渐疏远了。年少荒唐,早已付诸一梦,当不得真。

  相逢时,元凌亦能淡淡一笑,对着皇长子长揖,“兄长。”

  皇长子匆匆应一声便走。他身边这样多的幕僚,他每日要操心这样多的朝政大事,不同于一个无足轻重的四皇子。

  他还有这样多的暖床人。

  元凌常常深夜惊醒,宫墙外有车马之声。

  是谁召侍寝呢?是兄长么?

  他怔怔地想,又觉得自己荒谬。

  去陈郡颁旨时,谢家示好,他便没有拒绝。

  他会死在皇宫里,如同母亲那样。他应该远远逃开的。

  那一年谢家女郎送牡丹绣图进宫传情,皇长子来贺,淡淡含笑,神情间滴水不漏。

  他望着这张淡漠的面容,愈发的心痛,愈发的想逃。

  世事难料。

  皇长子成了东宫,东宫又成了监国。兄弟们都做了亲王,他却被退掉婚约,囚困后宫里。

  他不解。

  那夜宫室灯火通明。

  东宫监国驾临。

  他小心地侍宴,委婉地问起诸位兄弟可还安好,陈郡谢氏又如何回应被退婚约云云。

  说来说去,无非是想离开宫闱。

  东宫坐在上首,似笑非笑,“时至今日,四郎竟还这般天真。”

  他一愣。

  东宫缓缓收起笑意,站起来,“退下!”

  宫人们都散了。

  夜色如铁,雷声隐隐。

  他缓缓退后,一如东宫步步逼近。

  最后在大殿的一角,他被按倒在地上。东宫第一次进入他。

  极其疼痛,极其迷乱。

  他吟呻着,无助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,却被身后之人十指紧扣住。

  他茫然抬眼,八重纱帘,刺眼的红。

  东宫咬着他的耳尖,低声,狠厉,“不要再谈起那个女人,也不要想走……你是孤的。”

  他听见了,却听不懂。只是无知觉地落泪,喃喃,“兄长,饶了我。”

  东宫与他深深地合为一体。

  吻去他眼角的泪。

  “你是孤的。”



  元凌醒过来,有温软之物正从他眼角刮过。

  他怔了怔。眼前四壁寒素,他一时不记得这是哪里了。

  “醒了?好点了么?”有人在问。那声音也虚虚实实,好似云端上传来一般。

  他还昏沉得很,隐约见一俊秀男子坐在榻边,便低低道,“你来了。”

  这人沉默。

  他轻声道,“我梦见你了,还有我们小时候的事。人家说梦见往事,就是要不好了。”

  “不要胡说。你不会有事。”

  这人将床被往上提了提,又探手,试了试元凌体温。

  仍是烫。

  他露出些焦急面色,见元凌又昏沉沉要睡过去,连忙推摇,“殿下莫睡!”

  元凌茫然睁开眼,视线停留在他面上,好一会儿。

  他有些紧张。看见元凌消瘦憔悴了许多,又十分心痛。

  元凌轻声又道,“你来了。”

  他知道说的不是自己。

  却不忍唤醒他,“嗯。”

  元凌微蹙眉,带些嗔怨之意,“你怎么才来?”

  他愈加心痛,只道,“嗯。”

  元凌半梦半醒着,絮絮说了些话,额上便沁出汗,高热慢慢退下来了。

  又沉沉睡去。

  他凝视这张睡容,俯下身去,轻吻元凌的发丝。

  嘴唇在颤栗。

  一触而即收。

  恐惊天上人。

  


  谢阮走出内室,“热水可备好了?”

  一宫侍忙道,“好了。请郎君吩咐。”

  谢阮道,“殿下退了热,出了一身的汗,这么睡着怕又要着凉……”

  那宫侍伶俐道,“奴婢这便去!”

  谢阮冷笑,“你急什么?倒杯茶都艰难的很,现在却殷勤了!”

  那宫侍冒出冷汗来。

  谢阮沉着脸敲打一番,挥挥手让他进去了。候在外面的家臣道,“郎君吩咐的俱已置办齐妥了。那些秃驴真是狗眼看人低,连柴火都不肯为殿下备着,这样冷的天,殿下那样尊贵的人如何受的住呢!”

  谢阮面沉如水。

  元凌醒来时,便见室内装缮一新。先前漏雨的屋顶被补好了,四壁贴着防潮的墙衣,他动了动,只觉身上沉重,见堆着几层绒被,十分暖和。

  他细细回想了片刻,握紧了手指。

  他问宫侍,“可是有人来过?”

  宫侍抬起头,惊喜,“哟!殿下醒了!”

  元凌被他尖细的嗓子刺得头疼,揉了揉额角,便见一人推开门进来了。

  他心头一跳。

  抬头却见是谢阮。

  元凌一顿,微笑,“谢郎来了。”

  谢阮不是没看见他眼里那一刻的失望,心里亦觉难过,勉强笑道,“殿下大安了?”

  元凌柔声道,“好多了,劳烦谢郎了。”

  他撑着床要坐起来。

  谢阮急步上前,扶住他的肩。他顿了顿,不动声色退出来,手在枕边摸索了片刻,摸出一块碧玉。雕刻着祥云瑞草,是寓意君子高洁之物。

  元凌道,“如今不比宫中,凌身无长物,谢郎见笑了。”

  谢阮顿住。

  他没看那块玉,只注视着元凌的眼睛,“你一定要和我如此生分?”

  元凌淡淡,“从未亲近,谈何生分。”

  谢阮只觉血气拥堵在喉头,呛得四肢百骸皆痛。

  却咽下血泪,忍住惨痛。

  微笑道,“好,便如殿下所愿。”

  他接过碧玉。

  置于唇边吻了吻。

  小心收入怀中。

  那般珍爱无伦,好似捧着传国玉玺。

  又似捧着珍贵的定情信物。

  元凌一怔,不自在地移开视线。

  相对沉默片刻,谢阮只动也不动站在床前,注视着他。

  元凌不由露出些窘迫的表情,目光游离,“已入夜了,山高路黑,谢郎不如早还家的好。”

  谢阮却笑了,“你终于肯多说两句话了。你说话真好听。”

  元凌大窘,有些恼怒,瞪视他,“谢郎自重!”

  谢阮微笑道,“你便是生气,也这般好看。”

  他双眼弯弯,很认真,便似小鹿一般。让人看着便无法对他生出怨怒。

  元凌心里一软,叹了口气。

  谢阮道,“你别为难,我只在外面。”

  元凌蹙眉,“你怎可留宿我处?”

  谢阮道,“有何不可,我是司隶校尉,巡查京畿,巡查到栖霞寺有什么奇怪?”

  元凌凝视他,“你不怕……被我牵连名声么?”

  谢阮一怔。

  反应过来,便有些生气,“你怎可这样妄自菲薄?”

  他眼睛瞪大,双颊鼓鼓,十分愤怒的样子。

  元凌一愣,奇怪道,“你做什么怄气?”

  谢阮怒道,“你是木头人么!我欢喜你,自然疼你。你过得不好,我自然要怄气的!”

  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,倒是顺溜。

  元凌愕然,又皱起眉来,“这些话如何说得的?你真是稚子心性,莫要胡闹了。我不留你,快些下山吧!”

  却想起曾有一个人,因为他站在雪里,便要生他的气。

  大概也是欢喜过他的。

  只是再说这些又有何益呢。

  他摇摇头,揉了揉额角,露出深深的倦意。

  谢阮不忍,便松口,“那再过会儿吧,再等等我便走。”

  元凌诧异,“等什么?等三花聚顶么?”

  谢阮蹲下来,黑葡萄般眼眸凝视着他,软软央求道,“等月中了,我伴着月色下山,岂不风雅。“

  元凌失笑,拍开他的脑袋,“扮什么乖巧,我还能硬撵你不成。”

  他的手,轻轻拂过谢阮的额头。

  微凉,细腻。

  谢阮的心一颤。

  恨不能用唇去替代。

  却只微笑,“殿下心善。”

  

  

  月至中天,栖霞寺敲响钟声。

  天地一片冰雪净。

  夜空中忽然升起无数焰火,淡紫流白,五光十色。

  声势甚是浩大,树枝上结的冰晶都被轰鸣的焰火声震碎。

  元凌愣愣地看了一会儿,面上艳光流动。

  他轻轻道,“宫中今日有喜事?”

  谢阮觑着他面色,小心道,“东宫今日大婚。”

  他怔然片刻,回眸望来,“什么?”

  又自言自语,“哦。”

  他静静靠在榻边,望着满天焰火,没有流露出什么神情来。

  却让人觉得,他难过得很。

  谢阮小声道,“你不要难过,他毕竟是东宫。”

  他看了谢阮一眼,轻轻一笑,“月至中天,月色正好,谢郎可伴月而归了。”

  谢阮不再强留,替他掖好了被角便退出去。

  元凌安静望着夜空,直到漫天焰火消散无踪,留下一片残灰。



  他抚住心口。

  蓦地呕出一口血来。



  “四郎说说,吾妻是谁?”

  “你羞不羞的?”

  “说嘛!吾妻是谁?”

  “我不知道!问你母后去!”

  “又喝醋了,说嘛!”

  “这……这如何说?你莫为难人了。”

  “唤我嘛,四郎唤我。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“唤一次,就一次,好不好?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“好不好?好不好呀?”

  “……夫君……”



  夫君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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